就算叮当想要说服自己那是风吹的,可是照理说撞到了火盆应该就会停下的伞,却没有停,反而证明了事态不寻常。
看着光线所捕捉不到的另一端幽黑,叮当屏气凝神,全身神经绷得紧紧的,就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异状。
一分钟、两分钟⋯⋯就在叮当对于自己居然对一柄油纸伞如临大敌,甚至这样呆呆地站上数分钟而感到蠢透的时候,喀喀喀的声音又响起了。
“赫!”叮当原本刚要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,她无意识地捏紧拳头,充满警戒地瞪着前方。
数分钟前还如此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,转眼间,叮当看到自己扮演说书人时使用的油纸伞又滚回自己脚边。
“哇!搞什么鬼!”叮当大叫一声,反射性缩起腿,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,急着与它拉开距离,警戒地瞪着那把油纸伞,连带下边的金纸也落入她眼底。
下一秒,叮当愕然发现到,土黄色的纸片上竟贴着一小块银箔。
“为什么⋯⋯会有银纸在里面?”叮当不敢置信地低语。她虽然不像南莉如此熟悉夜游规则,却也知道银纸是烧给好兄弟的。
应该要烧金纸的火盆里出现了银纸,这代表、代表⋯⋯
叮当倒抽一口气,然而她已无暇再细想下去,她的思绪因为油纸伞的异动而中断。
来到叮当脚前,油纸伞不再滚动了,可是无形中却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起了伞。伞头抵在水泥地面上转了转,唰的一声,原本收拢的伞骤然撑开,褐色伞面上绽出大朵牡丹花。
牡丹花花色艳丽,可叮当却没能欣赏,只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路往上窜,冷得她牙齿格格打颤。
油纸伞就这样维持着伞头拄地、伞面撑开的状态,暴露出伞内侧分布均匀的细长伞骨。叮当不知所措地看着伞,手指颤颤地伸出,却还是因为太过害怕而悬停在半空中;但也就在这瞬间,本该坚韧的伞骨竟啪啪啪地爆开来。
如同被强劲外力折断的伞骨从伞面上弹了起来,以凌厉之势骤然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叮当。
“哇啊啊啊啊啊!”叮当发出凄厉的惨叫,左眼窝像是有火在烧,鲜血混合着体液流了出来,让秀气的脸庞变得骇人可怕。
好痛──好痛──!
叮当张着嘴发出无声尖叫,双脚不自觉踢蹬着,视线已然陷入一片黑暗,强烈到让人昏厥的热与痛成为她此刻仅有的感受。
被火光映照得微微透出橘黄色泽的夜色里,一只浮肿的青紫手臂正慢慢浮现。
皮肤溃烂的五根手指无声握住插在叮当左眼上的伞骨,就在她依稀感受到外力施加的下一秒,那只抓住伞骨的手骤然往后一拉,竟硬生生将叮当整颗眼球从眼眶里拔了出来。
“────!”足以麻痹感官神经的剧痛让叮当身体弹跳了下,游走在清醒与混沌的意识骤然中断,仿佛被剪掉提线的木偶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。
接着,那只青肿的手臂后方隐约浮现了手肘、上臂、肩膀,以及一道模糊的身影。
无血色的脸孔先是对着倒在地上的少女,随即又将视线慢慢转向了仍在燃烧的营火,镶嵌在上头的嘴巴如同歪斜的新月一般,咧出笑容⋯⋯
浑然不知广场上发生的事,小晴的鞋子踩在红砖道上,发出急促的啪啪声。
南莉曾耳提面命过,夜游开始时,所有人的手机都必须先关机,小晴自然不希望自己破坏规定。她照着白日的记忆来到了离营区有一段距离的电话亭,虽然是投币式电话,但园区电话却是可以直拨且不用付费的。
掏出口袋里的纸张,看了看自己写在上头的电话,小晴按下数字键,嘟噜嘟噜声响起,没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了。
“你好,我是翔安高中的学生,现在可以帮我们打开樱花小道的路灯吗?”小晴的声音客气而温婉。
“樱花小道吗?你们不是正在那边举行夜游,现在开灯会破坏气氛吧?”话筒里传出的女声带着疑惑。
“咦?”小晴愣了一下,随即意识到对方应该是记错了,“不是的,我们的夜游路线是阴山古道,樱花小道是我们回来的路。”
“⋯⋯不好意思,刚刚杂音太多了,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?”
“好的。”小晴又提了一遍自己的请求,但电话另一端却是越加困惑的嗓音。
“喂喂?请问还在吗?有听到我的声音吗?”
“有听到。”小晴才刚这样响应完,话筒里本来还算清晰的女声突然变得模糊难辨,不时响起沙沙声。
小晴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,她没想到园区电话的通话质量那么不好。试探性地喂了几声,却一直没有得到响应,最后甚至化成一阵盲音,最后她终于认命地挂断电话。
“真没办法。”小晴喃喃说道,“看样子得亲自跑一趟了。”
不过在前往农场服务中心前,小晴得先回广场上,向叮当交代一声后再出发,不然太久没回去,扮演说书人的同学说不定会以为她丢失在哪个地方了。
匆匆离开电话亭,小晴顺着原路准备回去广场,只是才走没几步,回荡在风中的细细声响却让她忍不住顿住了脚步。
一开始她还听不真切,但静下心来听了听,就会发现那是有人在唱歌,清脆稚嫩,是小孩子的声音,而且还不只一人。
应该是哪个家庭在附近搭帐篷露营吧。小晴很快想出答案,同时脚下再次有了动作,想着要快点回到广场上。
或许是小孩子玩耍的地点跟着移动,歌声的音量没有改变,还逐渐清晰起来,一丝丝、一缕缕地钻进小晴耳朵里,让她即使没有刻意听,歌词仍不自觉烙在脑海里。
第一只兔子,跳跳;第二只兔子,跳跳;第三只兔子不会跳,因为我敲坏了它的脚。
第一只猫咪,喵喵;第二只猫咪,喵喵;第三只猫咪不会喵,因为我割了它的舌头。
第一只小鸟,飞飞;第二只小鸟,飞飞;第三只小鸟不会飞,因为我挖了它的心脏。